作者：李维东
2020年初新型冠状病毒传染肺炎疫情的爆发，对社会各方面都是一场重大而严峻的考验。在突发疫情面前，应对传染疾病的医疗资源显得捉襟见肘，许多患者因医疗床位有限而无法得到及时救助，甚至没有医治回到家中，加重了疫情的发展。这就促使我们医院设计者对过去的医院建设进行反思，并对未来医院建设中如何应对此类突发疫情做出更多的思考和探索。
分析此次疫情中医疗床位不足的原因，笔者认为有以下几点：
首先是区域内的传染病医院床位不足。基于社会发展和一些其他因素，导致相对于其它类型医院的大发展，传染病医院规模发展很慢，2003年非典以后，疾病控制中心得到了发展，而新增的传染病医院很少。具体到武汉市，户籍人口900多万人，另有常住人口500多万人，而此前武汉市专门的传染病医院仅两家，即武汉市金银潭医院和武汉市肺科医院，加起来仅有900多张床位，与庞大的人口相比，传染病床位太少。再加上此次疫情发生在春运期间，武汉作为“九省通衢”的交通要地，预计春运期间抵达武汉的人流规模将在3000万左右，这也给病床数量带来了巨大的缺口。
其次，现有综合医院由于流线设计、空调设备不能兼顾传染病医院院感控制要求，均需要进行改造后才能收治传染病患者，有的医院甚至无法改造。疫情发生后，武汉市分三批征用了24家综合医院，参照传染性疾病防治机构的基本要求，临时改造成为发热病人收治医院。而医院改造需要功能辗转腾挪后再加上改造工程量，需要一定的时间，改造后的效果也难尽人意，数量也有限，在面对突然大规模爆发的疫情时，虽然能提高应对疫情的能力，但往往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么在以后大规模的严重疫情中诊疗空间和床位不足时，我们能怎么做、应该怎么做呢？有什么方法增加医疗场所和床位来控制疫情呢？
壹：建设应急传染病医院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
应急传染病医院是应对大规模疫情时的最重要手段。从2003年非典时期的小汤山医院，到如今的火神山医院、雷神山医院建设，应急医院的建设为迅速增加床位数、收治大量患者提供了可靠保障。
首先，这类临时医院的建造过程相对简单快捷，可在七天左右建成并投入使用，为救治工作争取了大量宝贵的时间。随着我国基建技术的迅速发展，建设方式出现了新变化，建设周期也越来越短。2003年的“非典”小汤山医院建设时，由于建筑材料等的限制，只能采用轻钢骨架和复合板的形式搭建，而如今在火神山医院的建设中，采用了集装箱式箱体活动板房搭建，减少了主体结构搭建的时间，更快地提高了施工速度。本次疫情中新建的火神山医院，仅用了8天时间，就建成了3.39万平方米的1000床医院，建设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武汉火神山医院采用集装箱式箱体板房，建设速度大大加快（来源：网络）
其次这种应急医院多采用模块化布局，有利于迅速扩大规模，根据疫情的发展调整建设床位。这类医院多采用鱼骨式布局，鱼骨两翼为病房区，鱼骨的主干部分为医护生活的清洁区，这样主干和两翼就形成了一个标准模块，这一模块可以不断重复累加，有利于医院迅速的增加床位。武汉雷神山医院就受益于这种模式，迅速的将建设规模由1300床增加至1600床。
▲ 武汉火神山医院平面图（来源：中信设计院）
当然，应急传染病医院的建设应该系统化、常备化、标准化。具体可从以下几点做设计考虑：
1. 应编制完成应急医院的定点规划，在面对疫情时按规划实施。应急医院的用地可以是独立的用地，也可以是现有医院边上的扩展用地，这类用地平时可以是绿化景观或者是休闲广场；
2. 要预先准备整套的施工图纸，以单元式、装配式建筑来设计。这类工作，卫健委要指定专门的设计单位根据疫情得来的经验和社会技术发展的条件，定期调整、完善，与时俱进形成多版次的全套图纸。最好场地和建筑设计标准图化；
3. 施工建设可以多样化。可以安排一些应急医院像火神山医院一样战时用最短的时间建设完成，也可以根据应急医院图纸分解成标准的装配单元，平时生产完成后以几个板面的形式作为国家战略物资保存于仓库，疫情来时马上安装，类似解放军的舟桥部队，两天就能装配出1000床医院。装配单元内部管线、装修配套全部到位，装配单元之间管线即插链接，应急医院场地按事先图纸做好基础、预埋各种管线并留好接口，就像房车宿营地，即插即用。
这一方式应在统一的房间尺寸下（例如4X8米的网格）协同设计，在一样的尺寸条件下，装配单元内部可以不同，不同的功能部分可以衔接，不同版本代际的装配单元也可以兼容。全国各地可以根据需要随时调配，以最少的资源来完成应对疫情的需要。
此外，还有一种建设方式就是帐篷,这需要根据疫情传染程度和医疗流程来决定。这种方式建设速度更快，实际上可以参照军队战时医院来设计和制作。
▲ 野战医院（来源：网络）
贰：传染病医院要考虑以临建方式增加床位
倘若把传染病医院固定床位数量提高至能应对严重疫情，那么非疫情期间会造成极大浪费，这显然不具备可行性。
但是，在传染病医院建设初期进行预见性设计、规划场地，在疫情出现后迅速增加临时床位，可有效应对疫情初期病人快速增长的情况，这对传染病医院而言是必须且非常重要的设计考虑。
需要注意的是，在医院规划的场地上，应预先做好基础和各种管线的接口，做到平战结合，既不影响平时场地使用，又会加快疫情中诊治场所的建设速度。
总的来说，传染病医院通过临建或者装配式建筑增加床位，既可整合原有医院资源增加医疗效率，又可以提高资金投入效益，是提升应对疫情能力的高效措施。
叁：大型综合医院设计建设应针对疫情留伏笔
大型综合医院针对突发传染病疫情作设计预留，应该成为我们下一步讨论医院设计时重点关注的一个方向。
由于综合医院在我国现状医疗制度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既要承担常规医疗服务，又要在紧急状态下收治传染病患者。因此，在综合医院设计时，应考虑“平战结合”，为未来不确定情形做充足准备，做到面对重大疫情时以较小代价实现功能转换，提高医院应对疫情的能力，进而在疫情初期有效控制传染源。
1.总体规划布局的考虑
- 感染门诊的选址应合理，应设置独立出入口，便于在疫情出现时将此区域与其它医疗区域隔离开，不影响整个医院的运行。同时，感染门诊应独立成区、预留一定发展空间，在发生疫情时可快速提升收治能力。
- 病房楼最好能规划成两栋以上，其中一栋与综合医疗楼相对独立，又能与感染门诊有比较顺畅的联系，必要 时这栋病房楼可以通过少量改造后收治传染病人。
- 预留发展用地，兼做应急医院用地。这块用地最好与感染门诊、独栋病房楼统一考虑，在可能的条件下有独立出入口。
在疫情中视情况做出应对方式的选择，或扩建感染门诊，或把独栋病房楼划归传染病诊疗区，或扩建应急医院。
2.建筑平面布局要为疫情时改成传染用房打下基础
- 门诊、医技一定要医患分流，流线和空间可控，在疫情中可以保护医护人员和常规病人，必要时可以将部分单元分离出来甚至全部单元用来接诊疑似病人。
- 感染门诊用房的门诊、医技部分要留有扩展的流线和空间余地，可以在需要时快速扩建，增加接诊能力。
- 规划中独栋病房楼最好能兼顾日常普通病房和疫情时传染病房的需求。以增设类似阳台的陪护空间方式，在需要时迅速改成传染病房的患者走廊，平时作为病房的陪护空间提高病房档次，在平面尽端单独设置一组电梯，疫情中为患者使用，平时可作为探视电梯使用。
中间走廊，平时作为复廊护理单元的患者走廊，疫情中作为医护工作走廊；两个从中间走廊进入病房、与卫生间相邻的短走廊合二为一，形成传染病房的缓冲区。
北侧走廊，平时作为复廊护理单元的医护走廊，疫情中作为医护生活区走廊。居中的护士站，平时开敞，疫情中可封闭，将医护生活区形成更独立的空间，更好地保护医护人员。
另外，在疫情中，可以利用医护生活区与医护工作走廊之间的原有联系空间作为二次更衣间，在半清洁区和清洁区之间利用医疗流程设置缓冲区，实现更好的分区布局。通风、空调也要考虑平战结合，在疫情中可以满足传染病房要求，形成负压病房。
▲ 平时普通复廊护理单元平面图（作者自绘）
这样的病房楼设计，在战时仅仅通过调整南侧的陪护空间，就可以改造成满足传染病房要求的“三区（污染区、半污染区、清洁区）三通道（患者通道、医护工作通道、医护生活区通道）模式”，真正做到未雨绸缪，在疫情中可以快速实现功能转换，收治传染病人。
但需注意，因这种方式会增加建筑面积和工程造价，在一定的社会经济发展情况下，不宜应用到所有的病房。
▲ 疫情中转换成的传染病房平面图（作者自绘）
- 正常的传染科设计中，呼吸道感传染性疾病和肠道传染性疾病各占40%，其他类传染性疾病约占20%，在面临像严重的呼吸道传染疫情时，可将综合医院病房的低楼层用作临时安置其他非呼吸道感传染患者，传染科病房则全部用来收治呼吸道传染病患者，迅速倍增患者的收治能力。
这一方案要求设计师在建设综合医院病房低楼层病区时也应严格遵循洁污分流、医患分流的设计原则，使这些病房有可以迅速转换的前提条件。除了在平面设计中应考虑好应对未来布局调整的可能，合理设置空调通风系统也是至关重要的。在传染病区内，无论何种形式的传染病区空调，都建议按照呼吸性传染病区的空调要求进行设计，形成各分区的梯度压差，这样在疫情来临的紧急时刻，其他传染病区才能迅速地转换成可用床位，而无需再进行空调系统的二次改造。
以上内容仅仅是作者的大致想法和思路，还需要从各个专业角度进一步的思考、研究和完善，希望能抛砖引玉，换来大家更多的思考。无论如何，经过2003年的SARS和今年的新型冠状病毒传染肺炎疫情，我们医疗建筑专业设计人员都要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如何能以最少的代价，帮助医护人员快速、圆满地控制和战胜未来不可预测的各种疫情？
写在后面
传染性疾病如同人身后的影子，总是与人类的进步如影随形，从十四世纪中期蔓延于欧洲大陆的鼠疫（黑死病），到十九世纪的霍乱横行，再到二十世纪爆发的西班牙大流感，乃至今天，在非洲部分落后地区仍有疟疾肆虐。纵观数千年的历史，人类一直在与传染性疾病进行着抗争。人类在抗争中延长了寿命，社会在抗争中取得了进步，作为医疗设计的从业者，我们则衷心希望：一次次的疫情会促进我们对医疗建筑的思考和探索，“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终归会做出更好医院，为人们战胜病魔和瘟疫提供最好的保障！
